2013年12月5日 星期四

【散文】夢中見

LILI 2013.11.30


張維中《夢中見》

結束上份工作的前夕,到公司直屬的書店帶了些書回家。買書這項活動,對我來說就好比相親似的。如果是一直以來喜愛的作家,那當然二話不說直接轉成迷妹模式,終身許配(就算作個小丫環也心甘情願)。有些則是被書名所吸引,一見鍾情,無論內容為何都絕對收藏。另外當然就是受到親友推薦,或者是翻閱瀏覽之後,覺得能與這本書產生好好相處對話的可能。


第一次見到張維中已經是有點久遠的以前。


那時17歲。在校刊散文的評選會上。當初場景是什麼模樣,評選過程的氣氛等等都已經模糊,就連自己寫的文章,現在也只記得是一趟關於與三五好友的平溪旅行。不過我一直都還記得評選會後,他走來和我說話的模樣。後來,P在紀念日時送了我一本《戀戀真夏》,那時的我,著迷於蘇慧倫的《戀戀真言》專輯。怎麼看都像是早已註定好的。我一面閱讀著這本書,一面反覆搭配著同一首歌。


翻開《夢中見》之前,就已經被書封吸引,半透明的材質若隱若現地呈現夢的氛圍。書中文字,彷若平凡刻劃著與父親在世前後、家人、朋友的互動,以及身處在日本311後的日常,卻在描述中將我鏗鏘召喚至某一相似過往。那些細碎也許就擦身而過的瑣事,在《夢中見》裡藉文字留下行蹤,也留下一些惆悵與感傷。閱讀時幾次都傷感地鼻頭酸酸,只得停一下讓眼睛眨眨深呼吸。但生命總歸是美好的,哭泣、擁抱與離別,每一次的交會也許不再重來,可是那些經過的重量使我們感受、能夠去愛。


「我經過他們,竊聽他們的對話,其實是試圖擷取任一點自我的記憶片段」

〈靠家的山〉

〈靠家的山〉讓我想起我的童年,小時候我常和爸媽、外公外婆一道買菜爬山。台北因為盆地的關係,或是我居住的位置,好像菜市場的盡頭總會有座山在那裡等著婆婆媽媽叔叔伯伯們在買菜前後登山望遠。呼吸晨間的空氣,甩甩手動動身體,在山腰的涼亭休息,拔根蘆葦給同行的小朋友或揮舞、或做掃把。可是真的就「不記得了」,不再記得那些曾經習以為常的生活片段,誰為我拍照、我們在路上聊了什麼、我有沒有被大人牽著手、有沒有走不動哭鬧、走沒有背著我下山、那時候我幾歲呢?那些理所當然的時光,別說是細節了,那麼確切的經過,卻又那麼無聲無息的流逝。


到底要怎麼樣留住記憶。有一段時間,我收藏火車票、公車卡、電影票、甚至所有對獎沒中的發票,不讓自己忘記所有經過的每一天,每一片刻。時間久遠了,各種票根、紙張逐漸泛黃、上面的油墨的默默地消逝,就算用膠帶黏貼保護起來也留不住色澤。又或者,記憶應隨時光而過去,經過的日子使我們留住經驗,而我所需的只是那些總總時光累積的,現在的我。


文末,還是想回到這首歌與《戀戀真夏》中,私心地回望彷彿在少女時光的日子。





張維中 | 平裝 | 240 14.8*21cm | 聯合文學
























2013年10月19日 星期六

【小說】人間失格 人生是喜劇亦或悲劇名詞?


LILI 2013.10.19


太宰治《人間失格》

這部發表於1948年,幾近自傳式的小說,太宰治以自己為原型,由收到照片與筆記的「我」,透過手札的方式敘述大庭葉藏的人生經歷,在完成《人間失格》後,同年與山崎富榮於玉川上水投水自盡。太宰治的一生曲折起伏,出身於名門士紳、加入左翼運動、遭到東京帝大革除學籍、多次自殺未遂,女人圍繞著他浪蕩的創作生活。我想那是一種關於精神與愛的折磨,卻也是享受。在瀏覽太宰治生平時,發現三鷹市在2008年設立的「太宰治文學沙龍」,除了相關文物展示之外,也會定期舉辦朗讀活動。若有機會再前去三鷹,我想再散步一回。

生命的波瀾是必須,在起伏中,無論盡頭的成敗,即使一蹋糊塗的泥濘,也才會知道曾經度過的所有是不是就這樣完整了。到也不是成與敗的兩極結束,小說中大庭葉藏與堀木進行一場遊戲的片段是這樣的:

  大庭葉藏:「名詞皆有陽性名詞、陰性名詞、中性名詞等區別,同樣的,應該也有喜劇名詞與悲劇名詞之分才對。例如輪船和火車都是悲劇名詞,市內電車和巴士則是喜劇名詞。不懂其中原因者,便不配談論藝術,只要劇作家在喜劇中夾雜了一個悲劇名詞,就沒資格吃這行飯,悲劇的情況亦同。」

如果人生是一場戲劇(或是遊戲?),那麼以喜劇、悲劇來判定人生無疑比起成敗來得詼諧。那些武斷的名詞,組成生命的藝術。名詞符號從不是與生俱來,而是後天的加給,一種稍嫌沉重的標籤式的、世俗化的強加賦予。或許那些「世人」從沒想過名詞中的義理,無論是酗酒、注射、生、死、婚姻與繪畫,即便是喜劇也並非全然的笑鬧,而悲劇卻也不絕對的椎心刺骨。生命是攪和起來的總合呀。「世人」看似「失格」的人生,卻是一場「廢人(喜劇名詞」的時光流逝。京橋小酒館的老板娘不就也這麼說了:「就算喝了酒,他也是個像神一樣的好孩子。」


高詹燦譯 | 平裝 | 176 14.8*21cm | 木馬文化



















2013年9月21日 星期六

【電影】花都魅影 Holy Motors

LILI 2012.12.21(2013.9.18)





我最深刻的三部電影,莫過於王家衛的《春光乍洩》、菲利普卡瑞(Philippe Garrel)《安那其戀人》以及李歐卡霍(Leos Carax)的《新橋戀人》。

這次卡霍用電影扮演了人們(甚至猩猩!)的日常生活,無論是真實或虛擬,人是多種姿態的個體,有各種行為與想像,透過「電影」作為敘述劇情的媒材,加深了人生如戲 / 戲如人生的概念。影片的背景像是現代、像是未來,無論是衣著步調都與我們的當下生活相仿,但在言談間,卻有種逝去的緬懷,是非真假的偽裝。影片穿插著Marey的影像短片,就像Muybridge的馬匹實驗,19世紀時的電影是實驗的熱情,來到主角的現在,生活已是偽裝的電影,空間成為舞台,在自己的生活中卻一幕幕上演他人的故事。使我們再也無從判斷真實,事件彷彿可以隨時重來,可以被他人經驗取代。



《花都魅影》走進了《新橋戀人》的百貨公司,扮裝生活在斑駁牆面與傾頹的時裝人偶底下,揭開情感與姿態,情緒是短暫、美好、脆弱的複雜滋味。 戀人的真實樣貌究竟為何?如果能再次相遇,能重來任何一個小小環節,一直都是生活中迷惘的「早知道」呀。想起遙遠以前的初戀男孩模樣,他的髮型、眼睛的顏色都已經模糊,卻仍能依稀描繪出他的輪廓,我想,那是一種形象,一種戀人氛圍的形象。只要能感受,即使是最後一晚,也得以堅信著如主角那樣說出的:「我從來沒有真正消失過」。



整部電影中我最喜歡這一段。(但也好愛吃花怪人)
女兒在舞會裡反鎖起自己,裝作盡興的模樣。在被爸爸發現之後,他們對話,

「若妳確定我不會發現妳在說謊,妳會再說謊話嗎?」
「應該會」
「解釋給我聽」
「因為這樣,我倆都會比較快樂」

女兒的誠實,是為了建構美好生活的壓抑,她誠實說出說謊的可能。謊言變得誠實所得到的快樂,是真的快樂嗎?青春期的女兒說出了心裡話,然而在長大的世界裡,往往再也不會有人願意坦白謊言,因為無知而擁有的快樂是單純也是悲哀,可是,如果只要看著這個當下,看得見的當下,又好像成為真實,就像這部電影、這對父女,誰是真?誰是假?即便生活是一種扮演,在每個角色裡,彷彿也能流露出真實的面貌。父親離去前他說:「可憐的安琪拉,你的懲罰就是得當妳自己,而且跟這個想法活一輩子」,即便是誠實 / 謊言也得由衷。

獻上70年代SPARKSHow Are You Getting Home?
中場休息時間過後,無論生活與電影都將繼續通往未來世界的樣貌。






李歐卡霍  Leos Carax 
法國│2012│DCP│彩色│116分│限制級 2012 
坎城影展競賽片 / 2012 雪梨影展 / 2012金馬影展